Monday, January 14, 2008

格瓦拉及其對蘇聯體制的批判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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格瓦拉及其對蘇聯體制的批判

林景明

近年來,資本主義的衰退造成歐美日等先進國家大量失業、福利改惡等現象,社會湧現反抗聲浪,部分社會運動在社會主義傳統資源裡挖出格瓦拉,或拿格瓦拉當旗幟號召群眾,畢竟格瓦拉除了在拉丁美洲之外,在世界其他地方也是響叮噹的人物。今年由於電影推波助瀾,世界各地再掀格瓦拉熱潮,臺灣也不例外。然而,格瓦拉熱主要是用「革命」、「浪漫」迷倒眾生,但「革命」和「浪漫」的詞彙太空洞,誰都可以往裡面填充,看完電影後嘴巴喊喊「資本主義去死吧!」並不就是革命;看完電影騎摩托車環島好像有點浪漫,但跟革命何關?殷琪年輕時便崇拜過格瓦拉,但一點不妨礙她成為大資本家…。

第四國際統一書記處(簡稱USFI) 的重要理論家Michael Löwy寫了一篇文章“Neither Imitation nor Copy” 談格瓦拉,相當值得一讀,文章雖簡短,但正中要害,能使對格瓦拉的討論稍微深刻些,至少超脫浪漫幻想,也適合作為繼續研究的敲門磚。

古巴革命成功後,格瓦拉進入政府擔任要職,但他對古巴移植蘇聯體制持批判態度,Löwy指出,格瓦拉認為古巴必須依拉美的特殊歷史、政治、經濟和社會條件創建自己的社會主義,而非模仿或複製蘇聯體制。格瓦拉認為蘇聯體制過分重視經濟生產力的發展、用競爭作為提高生產力的誘因、價值規律依舊主導經濟、以商品經濟為生產基礎、和其他社會主義國家的經濟關係以市場為準則等等,這依舊是資本主義的價值觀,而在資本主義價值觀的基礎上不可能建立平等且文明的社會主義。格瓦拉還批判了蘇聯體制加劇社會不平等和形成特權官僚層,這都遠離了真正的社會主義。其次,格瓦拉不滿蘇聯式的政治一言堂現象,

起身捍衛言論自由。最後,Löwy談到社會主義民主的問題,Löwy說格瓦拉沒有仔細思考過社會主義的政治民主和計畫經濟間的關係,但格瓦拉生涯晚年似乎已有類似讓大眾民主決定經濟生活的想法。

以上略述了Löwy的“Neither Imitation nor Copy”的主要內容。

事實上,身處美蘇對抗的世界局勢,當古巴遭美國軍事侵略、經濟封鎖,古巴很自然選擇靠攏蘇聯,並移植蘇聯體制。

格瓦拉正確地批判了蘇聯的官僚特權和社會不平等,他雖然不同意托派的理論,但依舊捍衛托派的言論和人身自由,這也相當令人敬佩,但他對蘇聯體制的認識是有問題的。蘇聯已將主要工業收歸國有,價值規律和商品經濟已不在主要的經濟領域起作用;而蘇聯作為和資本主義對立的另一種體制,當然要和資本主義陣營競爭,而且是全面競爭,軍事、外交、科技乃至文化,但首先得是最基礎的經濟生產力的競爭,這是蘇聯和資本主義兩種體制並存時必然的現象。

蘇聯的問題在於,雖然已將主要工業收歸國有,由工人集體佔有生產資料,消滅了國內的資本主義,但計畫經濟(該依怎樣的次序生產什麼?生產多少?如何分配?)卻由少數官僚操縱。官僚專制了計畫經濟,再壟斷政治權力,便穩固了官僚特權,由此將導致日益擴大的社會不平等。當蘇聯在與資本主義陣營爭奪世界霸權時,蘇聯體制移植國外的結果便是「將主要工業收歸國有,由工人集體佔有生產資料,消滅當地的資本主義」這個歷史進步的成分,加上「官僚專制」這個贅瘤。托洛茨基認為蘇聯體制是資本主義向社會主義的一種過渡,可能成功打碎官僚進入社會主義,但也可能倒退回資本主義。革命左翼需要的是在蘇聯發動自下而上的政治革命,打倒官僚專制,代之以工人民主:讓資訊廣泛流通(而非侷限在少數官僚手中),工人作為生產者和消費者能充分討論並民主決定「該依怎樣的次序生產什麼?生產多少?如何分配?」(而非官僚壟斷的一言堂)。完成政治民主和計畫經濟的結合,才稱得上是社會主義,在此基礎上才有發展社會主義新文化、形塑新價值觀、成就新人類的可能。

早逝的格瓦拉來不及成熟自己的思想,但他對蘇聯體制官僚專制和社會不平等的批判、對言論自由的捍衛、對社會主義民主的初步探索,仍能給人啟發。然而,在21世紀初搭上格瓦拉熱潮的人,如果對格瓦拉有興趣,就應該超越格瓦拉的限度,更加深廣地研究社會主義並實踐之,努力做格瓦拉沒能做成的事。別忘了!格瓦拉首先是一個革命家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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